金丝楠木:你别做一个安静的美楠子

说“楠”真的很难。老北京话里，称对某事一窍不通之大外行为“棒槌”。对楠木，大概很多人都是大大的一个棒槌。除了知道承德避暑山庄有个“楠木大殿”，听说过楠木诸般金尊玉贵的传说之外，楠木到底长什么样子，贵在何处，完全不甚了了。还好，中国字有不少都能让人“顾形思义”，“楠”便是其中一个：从木从南，自无须赘述。细一琢磨还能约略想象出一派“南方有嘉木”的繁茂景象。

于是忽又释然，种种传说理它做甚？楠者，树尔。问问上古先民。在他们的眼里，无所谓楠木、紫檀、水曲柳，众树一如众生一般平等。拿来或削以为仗，或以为轮，只要合用就是棵好树。而那“轮”、“杖”，做的都是粗重的活计。

今日之楠木的祖宗伴随着我们的祖宗度过了刀耕火种的岁月，备不住还曾经被拿来打猎防身。腥风血雨中，无论是树祖还是人祖，恐怕谁都没想过日后会在“花柳繁华之地，温柔富贵之乡”又作一喜相逢。只是彼时彼地，楠木无论大小老幼一概富贵，而人则分出了高贵低贱。居庙堂之高的人，生用楠木大殿，死睡楠木棺材；处乡野之远的人，就只能同我们一样，听一听楠木的传说。不过这对楠木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坏事，至少保证了没有乱砍滥伐。因为有礼仪制度摆在那里，僭越了就是大大的罪过。反倒是现在，花梨、紫檀都被炒了一个遍了，金丝楠木岂能独身世外？懂楠木、尊重楠木的人还罢了；最怕是一干暴发户，生怕被人说“树小墙新画不古”，必要弄些带着“温良恭俭让”的风雅之气物件来装点门面。

万物之中，玉与楠是占尽了君子品性的，自然难逃此劫。看过好端端的美玉，被雕之以庸俗不堪的形状，赋之以升官发财的寓意，石头有灵，怕是要被呕死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。不腐不蛀体有暗香的楠木，是木头中的玉，是树中的君子，若也被如此荼毒了，让人群中本就所剩无几的临风君子情何以堪！《箧》里说：“故绝圣弃知，大盗乃止；摘玉毁珠，小盗不起”。如果金丝楠木不是有那么多长处，也不至于有斤斧之忧了。但就像人不可一味韬光养晦，避世无争地消极下去一样，作为一棵有才华、有品德的树，决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生生扭曲自己的优点，变成朽木废柴。甚至，楠木比人还更高一筹：他不会变质，真正做到了富贵不淫、威武不屈、贫贱不移。在他的身上，看不到“子系中山狼”的丑陋，也不见“蚍蜉撼大树”的轻佻。在避暑山庄也好，在文人家中也罢，乃至只是村夫野老手持的一根打狗棒，楠木所做无他，尽一棵树的本分而已。惜乎哉，为今之世，用楠木之器的人越来越多，有楠木之品的人越来越少。倒是不少人以“楠”为名，但求这些“某某楠”们为人处世之时，多行“温良恭俭让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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